顏訥✕李屏瑤 : 「文組打怪之路:與寫作有關的一切與其他」對談側記
文/寅彰(中文寫作中心輔導員)
從 FB 直播到 podcast;從作家事到違章女生 lalaLand。顏訥與李屏瑤這對好夥伴聯手,傳授她們闖蕩江湖的打怪經驗。
對談開場,由學院出身的顏訥熟練地拋出問題意識:「自己在學院裡面受到的訓練,如何帶到學院外面去?」
對念文科的學生而言,一想到出社會後賺不到錢,就容易覺得厭世。李屏瑤(小光)回顧她大學時期的接案經歷,她坦言早期接案最困難的事情是,甲、乙兩方都不談錢:「你就要抱持一個一無所求的方式去(接案),然後結束你會得到一個非常奇怪的信封袋。基於一個人類的禮貌,當下也不會打開那個信封袋。在回程的捷運上,才打開看看裡面有幾張。」
這種黑箱作業式的經驗,給還在大學讀書的小光留下很差的印象。念大學時的小光,也曾在補習班打工:從教材備課、上台訓練、試教代課,也拍好專業的形象照;總算熬到要決定「○○國文」藝名的前一刻,小光突然清醒了。她毅然決然離開補習班,到咖啡廳工作。這給她很不一樣的人生體悟,小光說:
「當所有路在我們的面前展開,選什麼(工作)變成非常重要的事。」
大學畢業後,小光說有人到雜誌社當編輯,也有人是當老師,但當時更多人嚮往到誠品工作。敦南誠品對她那一代人來說是很神聖的知識殿堂;但她選擇到誠品旁邊的廣告公司當文案。小光出社會的第一份工作,是替珠寶寫文案;她用古詩詞襯托藍寶石,為人們打造璀璨光亮的夢,也為她帶來不錯的收入。小光說:
「(大學畢業後)就是一個非常專精打怪的過程,很像薩爾達傳說。(每個人)剛開場只有拿木棍,然後想辦法走到下一步。」
現在學界工作的顏訥,也回顧碩士班時期的接案經驗。她曾在一名時尚雜誌社的友人家借住,抱持著想要回報友人的心意,她會幫忙寫一些名牌包的介紹文字。顏訥表示,當她寫到第二十五的包包,開始分不清楚這個包跟那個包到底差別在哪裡的時候:「就開始用有故事的方式在寫名牌包的文案。」
顏訥說大概從那個時候開始,發現可以用寫字賺錢。她開始接演講側記的案子,到一些採訪的工作,累積很長一段時間。顏訥表示:「(我當時)確實也不太敢問價錢。因為你會感覺到,畢竟還沒有進入產業,所以沒有什麼資格去跟人家(甲方)談。」
她開始以一個「產業」的方式去想像文學,是從寫作營開始的。在陽明山上的一個教會辦寫作營,當時的成員有湯舒雯、陳栢青、盛浩偉。顏訥在目擊文學的「製造過程」後,才打破她過去對文學只有神聖的、難以觸及的印象。她才發現原來寫作者是有同行的,有一個圈圈的;而文學可以用一個像是產業的方式去想像。顏訥認為,在學院受到的訓練,可以幫助寫作者跟文學拉開一點距離,讓我們看清楚到底文學是長什麼樣子。
思緒靈活的顏訥,也回顧自身童年看靈異節目的經驗,其實早早為她打下寫作的基礎。她一邊看這些靈異節目,一邊覺得困惑:為什麼這些鬼要留下來?這個侵擾童年的困惑,不但影響顏訥的散文寫作,連帶推動她的學術研究:「我認識字之後,我就開始可以讀那些小時候爸媽不讓我讀的恐怖故事。所以這個應該就是我對知識的原初的激情,也應該是從這裡開始,學術跟寫作互相交織。」
當麥克風回到小光,話題談回接案。她發現文學創作跟商業文案,其實非常不一樣。小光分享她有回接到一個廣告文案,要設計一個有摺頁的小冊子;她花了一個週末完成交稿,領到酬勞三萬——這可是她要寫十篇採訪稿才能有的價碼。雖然這個經驗可得不可求,但小光反覆在想:「大家都說文字很有價值,但是這個價值體現在哪裡?它可能會是一個落差之大的。你在商業圈,你寫出來的文案是沒有名字的,但他(甲方)給你錢;但是在文學圈,你有名字,但你可能沒有(很多)錢。」
最近幾年,有不少人請小光分享她作為一個自由接案者的心得。她覺得接案初心者很像剛開始玩一款線上遊戲,所有箱子都可以打開看看;就像接案,各種類型的案子都可以做看看,累積經驗值。小光提醒:「你最一開始不能為了錢做事。但是你接案接到一定的經驗之後,你要開始在意錢。」
小光與顏訥各自接案的人生歷練,也促成兩人合作的 podcast 節目《違章女生
lalaLand》。小光分享,今年廣播金鐘獎首度開放podcast類別,她們便把「違章女生」報名金鐘獎。小光說,做 podcast 也意外地把原本只有文學讀者的同溫層,向外拓展一些到聽眾。她曾在市集擺攤的時候,遇到一個民眾來攤前認親。
:「你的聲音好熟,我們有認識嗎?」
小光:「應該沒有」。(民眾看到攤位名稱有聯名《違章女生》):「我有聽過你的
podcast。」
講到這段有趣的經歷,兩人都笑到合不攏嘴。顏訥表示,當初收到小光合作的邀約,剛好是她寫博士論文的最後階段。她原本抱著只做一季的心態輕鬆赴約,沒想到這個「客座主持」一做就停不下來。顏訥分享
podcast 跟寫作非常不同,她説:「(podcast)好像跟你在一起講話。在客廳裡面,我邀請你來跟我一起聊天的這種感覺。」
小光也同意,並回應:「做 podcast 給人很真實的那種陪伴的感覺。我覺得那曾經是文學可以給你的,但是一個人讀書好像有點寂寞,聽別人講話,又是另外一種可以讓空間更活潑的方式。」
不過顏訥也發現,雖然 podcast 的收聽率很不錯,累積了一點聽眾,建立起一個品牌的同時,開始在想怎麼在既有的品牌形象上做一點變化。後來《違章女生》發展出的女性職人系列,其實就是品牌成功轉型的成果。小光說,這與她過去在廣告公司工作的經驗有關。她回想《違章女生》初期的定位,雖然是一個講女性、談藝文的 podcast ,小光說:「但是它(《違章女生》)就是要一天天的長大,就是慢慢地把那個同溫層推開,推開、推開、推開、推開,再推開」。
這個「推開」的動作,促成女性職人的系列節目,掀起又一波收聽潮,也讓《違章女生》收到業配合作的邀約。小光分享説,當時在團購益生菌的時候,也曾被一些前輩「指點」。雖然小光心裡苦但小光不說,她想:
「我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變成這樣。但是我這樣想好像又順順的。當你在做一些以前沒有人做過的時候,好像就會有這種感受。」
聽完兩位文組前輩精彩的打怪經歷之後,看著她們熟練地換著一把又一把的武器,在我們面前閃亮亮地揮舞。我,作為一名文組的學生,如果人生能重來一次的話,還是會選文組吧,我想。